Chapter 13 寒冰烈火-《予你皇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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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只能看到他那一方。

    与前两天相比他穿了稍为讲究的正装,在说话,说一些关于年前经济体系变化的言论,却并不主导谈话,而是偶尔接那么一两句以静制动,手中玩儿似的慢摇着酒杯,琥珀般的冰酒微微晃。

    意识到这是一场安排在度假屋的商业会谈,,时音下一步楼梯,继续看。

    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比他的大很多,有种高谈阔论的姿态,边讲边慢慢地走动在他座位周旁,她猜测那名男人富贵又有品味,因为他每讲完一长句,就会用手拍拍席闻乐的肩膀,她看到了他的西装袖口。

    格调很高。

    席闻乐被拍肩的时候没有表情变化,而她脑海一闪昨天对同样那处地方的狠心抓虐。他再次被拍肩的时候倒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她收视线,正要回房时又听见会谈室第三个男人的声音:“barret,判断是否主观了点?这个决策风险很大。”

    “次贷危机把你吓成小孩了?”

    男人嘴快又镇定地回,时音停步,眉心一皱。

    barret。

    这个英文名带来的莫名的熟悉感让人心慌,她在原地犹豫后转回身,一步步下楼。

    会谈仍在进行,一问一答,一哼一笑,遥远但又逼真,她落脚到底楼的木地板,走,继续走,视线一直锁定于灯火通明的会谈室,一路从长廊来到客厅口,视野内渐渐地映入一张长桌,她看见坐在座位上的商务男士,看见举着酒杯站在窗口的严禹森,以及……主位的席闻乐。

    那个叫barret的身段修长的男人侧对着她。

    时音却已不知不觉间闯入会谈室,席闻乐看她,商务男士们也看到她,正在提问的其中一名男士话语稍顿,叫barret的人慢慢侧过头来。

    原心里想的那个面容与他的脸没有重叠,心上紧绷的弦才得以放松。

    不是柏先生。

    “抱歉我……”

    “嗨!”为礼数不周而道歉的话还没出口,肩上突然被勾搭起来,身后出现的男人肥胖还满嘴酒气,错认时音为别墅女佣,一边抱着她一边硬把酒杯塞过来,“再拿一瓶过来。”

    严禹森准备说话,这厮又往时音脸上看一眼:“哦,新来的?”

    然后习惯了揩油的手正要老道地往她后腰上拍,严禹森来不及阻止,席闻乐这时问:“你是谁?”

    胖子的手悬在半空,哈哈笑向时音:“你不是这屋的?”

    “我问你。”简单一句,矛头对准了胖子,这屋内的其他人都提神看向席闻乐,胖子还没反应过来,指往自己。

    “我?”

    悬在半空的手也瞬间没力了,席闻乐那猜不透情绪的眼神充满威慑力,胖子回应:“我们已经打过照面了,我刚刚……刚刚一直在这里。”

    他指厨房:“去那里找了会儿酒刚刚……”

    席闻乐的态度仍旧不冷不热,太子爷不说话就没有任何人说话,太子爷要遣走一个人什么理由都可以,胖子搞不清楚状况,最后指向barret:“我是跟你堂叔一道来的……”

    这个时候叫barret的男人早已悠哉坐在椅子上,即使是自己人受难,他也轻松自在地观战了半天,这会儿才笑:“跟你开玩笑呢。”

    然后端酒杯站起来,他一边走来一边拍了拍席闻乐的肩,酒杯则指向胖子:“没眼见,这么漂亮的小姐是女佣?”

    时音看着这男人一步步走近,他盯着胖子,眼内不紧不慢地露出一丝腥狠之意:“你拔老虎毛了。”

    胖子脚软,席闻乐静坐着。

    转看向时音时那腥狠又收得干净,他笑,用酒杯口对着她:“你先别说话,让我来猜一猜。”

    “你很镇定,眼睛里内容不少,衣服是家居款,你原先对我们没有防备,但是你现在站的位置比之前靠后,说明你此刻戒心复燃——你只是对我们其中的某一个人没有戒心,那个人一定是你的爱人,而我猜,他是……”杯口从时音面前移开,方向渐渐对准席闻乐,屋内气氛凝滞,时音不说话。

    男人低眼盯着她的眼睛,嘴角的笑容保持了一会儿后,杯口方向又出人意料地一换,对象直接从席闻乐变成了窗口的严禹森:“他。”

    严禹森打量气氛,时音依旧看着barret:“为什……”

    “为什么?”他接应,笑着将杯口又一指,指向时音身后走来的侯语桥,“因为我知道我的宝贝侄子已经有了他的宝贝,这里唯一一个黄金单身汉就是禹森。”

    侯语桥是端点心来的,对情况了解不清,但熟知对方秉性跟着笑:“席叔叔又在秀你的高智商了?”

    他摸侯语桥的头,让她从自己身边经过,又向严禹森举杯:“恭喜。”

    严禹森回礼,席闻乐在位上慢慢地喝一口酒,不轻不响地放杯。

    “我问的是,为什么是爱人,”时音将双手放进衣袋,开口,“我也可以是语桥带来的朋友,或者恰好认识他们三个,为什么偏偏是爱人。”

    barret重新看回向她。

    这种情况下好像是她不给他面子,但是他偏乐在其中,看她的脸,视线下移,杯中的酒晃了晃,眼中一抹意味深长:“我除了知道你们是爱人,还知道你们昨天激情悱恻。”

    说着,杯口指向时音脖颈下方隐在薄衫后的肌肤:“亲痕还新得很,可不是女孩子或朋友留的。”

    7

    话一落,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变,时音用手心挡领口,严禹森无声地立在原地。

    侯语桥原本想调侃严禹森,但看他神情变化,自己也才渐觉不对,嘴角笑容缓缓收起来:“怎么……了?”

    这屋子里,只有barret和席闻乐还泰然自若。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喝酒,一个摇酒杯。

    侯语桥在满屋颇有默契的安静中回头看向时音,席闻乐则在这时候起身,向严禹森带一眼:“你跟我上来。”

    他上楼了。

    侯语桥放下点心盘子,来到时音面前。

    “要谈吗?”时音问。

    “要。”

    时音临走朝着barret不带笑容地点一点额,barret以酒回她,等人走后,他嘴边啧啧啧,回身朝室内剩下的众人敬一杯。

    都不是吃素的。

    ……

    严禹森和席闻乐进了二楼书房,时音则和侯语桥站到别墅前湿漉的草坪上。

    “昨天?”侯语桥先问。

    夜风凉,时音抱臂,闭眼点头。

    “我真不敢相信,”她缓缓摇头,“我居然也会碰上这种事。”

    “……”

    “前一天……就前一天,我还跟你聊最最私密的话题,但到昨天,你就上他的床。”

    “你骂吧。”

    侯语桥闭眼,缓了好久情绪后再睁眼,重新好好地将时音观察一遍,看她的脸,毫无瑕疵的肌肤,偏瘦有致的身材以及一头微卷的长发。

    “他主动的吗?”

    侯语桥问得心酸,时音看她的眼,不回答。

    “告诉我,是他主动的吗?是他觉得你比我好,才主动的吗?”

    “是我勾引的。”

    侯语桥苦笑摇头:“如果他心里不想是不会要的,即使你勾引也没用,你到底还是严禹森的女人,除非他真的想跟你发展才会连兄弟情义都不顾。”

    “慕时音,”说到这里不由重复,侯语桥将嗓音加重,情绪波动,“你让他连兄弟情义都不顾!”

    ……

    二楼书房相对气氛宁静,席闻乐到桌前倒酒,严禹森站在他身后。

    “你说不介意是假的。”

    “你想信就是真的,不想信就是假的。”他倒完两杯冰酒,走来递严禹森一杯。

    两人相看。

    严禹森接酒杯后,对话才得以继续,席闻乐将自己那杯放回书桌,微扯开领带。

    严禹森也将领结扯开,解闷死人的衬衫领口纽扣。

    “所以你要我还回来?”

    他点头。

    “那当初为什么分手?!”

    “我告诉你原因,你就把她还给我?”

    严禹森动了动喉结,盯着他。

    席闻乐腰背抵着桌沿,双手插裤袋:“回答。”

    ……

    “我爱他。”侯语桥说出口,微红的双眼从草坪看到时音的眼睛,“我不能放手,即使严禹森放手了,我也不放。”

    时音迎着冷风安静地站立。

    “你现在迷惑了他,过段日子,他总会知道我跟你的差别,他是个头脑清醒的人,不会发一辈子烧。”

    “语桥,我不是针对你,你是个非常好的女生……”

    “女生!”侯语桥抢话,吸一鼻子伤心难过,“别讽刺我了好吗!”

    “我没有讽刺你。”

    “哈!那你现在还欣赏吗?!”

    “你知道这个称号是我多想从别人口中听到用来叫我的吗!”

    时音第一次加重嗓音,侯语桥通红着眼看她,她接着说:“很抱歉,很抱歉我抢了你的男朋友,很抱歉我上了他的床,很抱歉我辜负你的感情很抱歉我是这样一个坏女人!但你何必看轻自己?这全是我的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羡慕甚至嫉妒你!你是个完全纯天然的人,没有一点瑕疵的是你……”

    “但是他不喜欢你口中的好女生他喜欢坏女人!”侯语桥再次抢话,嗓音已经沙哑,指一把时音,“就像你这样的。”

    而后抹一记眼泪:“在没有确定他对你流露的是真感情之前我不会自动退步。”

    时音闭眼,良久之后,慢慢说:“我就是那个女人。”

    ……

    书房内,席闻乐说完之后,目光沉沉地看着严禹森。

    严禹森盯着地板,思维从初听时的高度集中到现在一片放空。

    席闻乐给他时间考虑。

    但是这考虑时间才过一半,门口传来叩门声。

    ……

    “那个他追了两个月,送他的佛珠他戴到现在的女人,就是我,我就是他的前任。”

    侯语桥怔怔地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时音。

    “就是……”回话的时候,话音都颤抖,她咬唇吸一口气,“就是你。”

    “我们分手两年,我是为他才来奥地利的,一开始我就是要这么做的,至于是不是真感情,就像你说的,至少在两年前是的。”

    ……

    ……

    “那现在呢,”良久,久到眼泪都冷透,侯语桥更咽问,“你对他呢?”

    “我会看情况。”

    “所以……起点我是输的,终点我还是输的。”

    侯语桥越忍越难受,捂嘴低泣。

    “对不起。”

    又安静地呆了好一段时间,夜风袭颈,时音准备走,侯语桥忽地抬头:“你们不会在一起到最后的。”

    她眯着眼回头。

    “你想得真简单,真的以为你爱他就够了?”她近乎哭着,偏又哼笑,“你知道政治婚姻吗?你又知道门当户对吗?或者,或者你知不知道席家多大多复杂,我背后的家族又与席家上层有着多紧密的连接?不是我说了算的,是家族说了算!今天我可以走,但明天还有下一个我,后天有第三个我,甚至到第四天你会看见一个跟你一模一样,家族却庞大过你万倍的人出现!她比你还要坏还要有魅力……”

    说到最后,侯语桥咬唇:“然后你就变成了今天的我……”

    面对这一切,时音只回:“我不全爱他。”

    ……

    “如果我只爱他,我会输你一万倍,但是庆幸,我还爱我妹妹,爱我妈,我爱好的生活,爱能够让我将好生活带给她们的权利,爱能创造好生活的钱财,我爱这些,所以我爱能把钱财和权利只手送我的他。”

    “为了留住这样的他,”时音说到最后,目视前方,“我会不择手段。”

    侯语桥怔看她。

    “而这,是我的家族唯一教给我的。”

    ……

    时音说完走上一个石阶,此时别墅前车道传来动静,侯语桥通红着眼看去,有三辆车顺着冷杉大道远远驶来,速度持中,一直到别墅前稳稳停下。

    栗智从中间的车内下来,冰清气质甚于以往,而时音走上前庭之时,面前大门也恰好从里打开,她看到里屋的席闻乐,席闻乐看到外面的她。

    两两相对,对视的一秒间步子都停顿,紧接着时音口袋内手机响,她侧身接电话,他则从她身后经过,一路下阶赶时间到车前,栗智跟着他身侧说话,他开车门。

    “姐,”是芝爱的国际长途,一接通就喊她,话音里保持不了镇定,迅速告诉时音,“慕羌回来了,他知道我们做的事情,要让我们下个星期就走,梁鸢被辛莉芬唆使来医院闹,医院不敢治妈的病了。”

    时音皱眉:“芝爱你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顿一会儿后,她嗓音微抖,“姐,妈得癌了。”

    ……

    身体,在那一刻,冻成冰。

    用了很大的劲恢复过来,时音立刻回头看向车道,席闻乐上车前又来电话才仍留在那儿,栗智站在他的身侧等候,这场景就跟两年前一模一样,时音手指冰冷,微颤着下石阶。

    侯语桥盯着她。

    里屋又走出许多人,barret也下石阶,他们依次从时音的身侧走过,不留招呼,似乎所有人都收到了同一个讯息,此刻各回各的王国,争分夺秒。

    时音脑海里,现在的脑海里很杂,她绞尽脑汁想起来的,只有严禹森说过席闻乐这次休假结束后又要飞国外两个月。

    两个月不回来,两个月,而她等不了两个月。

    她连两天都快等不了了。

    老天到底要跟她玩同一个游戏多少次……他这一走又要走多久,她没有保证他还会不会再回来,所以现在所做的只有强撑着来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

    他终于听完电话,临上车前朝她看一眼。

    感觉到她目光里的求助了。

    又是一场相互博弈的心理战,时音心都绞疼了,他慢慢地侧向栗智。

    “给她一间公寓。”

    8

    席闻乐落话的那秒,心的喜悲已分不清。

    时音放开了紧紧锁定的目光,而栗智朝她看,那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审视之意。

    压住自己。

    压住。

    他的车子走了。

    晚风凉肤,她慢慢抚着臂转身,胸腔内有一股想哭哭不出的悲怆,走上几个台阶后,面色清淡的严禹森站在她面前。

    那时候无言胜有声,她不抬头,蹙着眉闭眼。

    “你接下去的生活我会帮你安排。”他不说多的事,不说过去不说现在,只说她的将来,话音里没有别的情感,说完回别墅。

    但到前庭时,他又停步看她:“你应该明白……“

    时音站在原地不动,侯语桥在一侧望着她。

    “你现在开始由他养。”

    然后他进门,砰地一声震荡心间,侯语桥湿着双眼看向逆风处,苦笑一声。

    这确实是时音要的结果。

    这也确实不是时音真心要的结果。

    但嘴上不能说,面上不能显露,只能稳着自己一步一步向上走,侯语桥叫:“慕时音。”

    她不停。

    侯语桥却依旧在她身后说:“权利,**,金钱,你们之间一定还会牺牲很多人,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

    ……

    “你们不会善终!”

    ……

    侯语桥的一句话如子弹穿透身体,时过三天还灼灼地烧在心上。

    下雨,车子行驶在冗长的,看不见尽头的梧桐大道上,严禹森开车,她坐在后座,墨镜遮着眼,肌肤白透不带温度。

    她看着车窗外的雨景,他的视线偶尔一瞥后视镜中的她,空气寒凉。

    “我妈去美国治病期间,我能去看她吗?”

    “可以。”

    “治多久?”

    “治好为止。”

    “能治好吗?”

    他不回答。

    “我住在哪里?”

    “一座靠湖的别墅。”

    “还有谁?”

    “两名驻别墅的负责女佣,一名司机,和你妹妹。”

    因为墨镜遮眼,时音脸上一直淡漠,唇色薄红,车窗外清弱的日光映出线条孤冷的下巴。

    “我还能读书吗?”

    严禹森手转方向盘,注视后视镜中说出这句话的她。

    良久,他回:“你想读什么学校?”

    雨打车窗,水光斑驳。

    也是良久,时音答:“他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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