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周·周五·夜-《那个被我活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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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凌辰南断然否认:“怎么可能!没有人,没有人的演技可以好到这种程度,就算你一时可以学得像他,但我们一起生活了三个月不说,负责治疗你的陆医生也没看出来吗?这不可能!”

    对方冷冷地笑了笑,开口道:“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啦,和一个人走得越近越容易暴露,更何况对方还是职业敏感度很高的心理医生。不过,如果你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一直演另外一个人,让这个假面和你一起成长,数十年来都是如此,你也会变成能够骗过老师、骗过朋友、骗过家人、骗过同事、甚至骗过心理医生的专家的。”

    “况且,难道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不都是这么活着的吗?”白晟勾了勾嘴角,略带讽刺地反问道:“在不同的人面前,在不同的圈子里拥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和兴趣爱好,我只是在此基础上稍微多发挥了一点。”

    似乎终于可以毫不隐瞒地一吐为快了,他可谓相当轻松畅快地说道:“从小我就发现了,如果用白晟的话,我就可以轻松逃过各种各样的惩罚,不管是谁,只要看到他那一幅无辜可怜的样子,都会立马原谅他,同情他。”

    “甚至连我爸妈也不例外,把所有过错都怪罪到另一个麻烦的“人格”身上,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对嘛,就是说嘛,我们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那根本就不是我们儿子,这个乖巧可爱的受害者才是啊。呵呵,不过……最后把他们最喜欢的儿子变成了同性恋,也算是很爽快的一件事了。”

    “况且……”白晟嗤笑道:“陆柏舟真的毫无所察吗?他可是一直不停地试图在警告你,你都没有听他的呢。”

    这些话语无情地钻入凌辰南的耳朵,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晟也不在意,接着说:“既然如此,我就大发慈悲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不好奇我既然不是真正的人格分裂,为什么会愿意被转介去给陆柏舟吗?”

    凌辰南抬起眼看他,对方便继续说道:“第一,当然是因为我对于装扮成白晟这件事很有自信,第二是因为……那家伙老对我抱有敌意,他从第一天看到我就心生警惕,老想要把我从你身边支开,又一副他跟你认识最久、最了解你的样子,我看了就讨厌!所以当你跟我提出要转介的事情时,虽然最开始烦了一下,但仔细想想……这不刚好给我机会分开你们俩吗?”

    凌辰南想到之前白晟偶尔会跟他分享一些诊疗的事——例如跟陆柏舟在一起没有安全感、陆柏舟对他态度严厉等,直到陆柏舟用沈寅川减刑的事试探他而导致他情绪暴走险些自残的那一段时间里,凌辰南难免在心里责怪对方,无意识地也和对方关系疏远、联系变少了。

    原来这份疏远竟然也是精心布置的结果!凌辰南头脑发懵,为什么,只是因为他们关系近吗,因为怕两人交流过甚看出端倪、坏了他的计划吗!

    “看着纯真脆弱,但其实非常会操控人心,不知不觉就会顺着他的想法走了。”

    沈寅川的话语忽然响起在他耳边。

    他颓丧地跌进沙发里,白晟也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拉着他的手说:“你手好凉啊。”

    凌辰南不说话,却坚定地将手指一根根抽走,别过头不看他。

    白晟抱着手臂,扬着下巴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像是嫌弃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看你这么大受打击的样子,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趁现在问出来,我都会如实回答的。”

    凌辰南摇了摇头。

    白晟不耐烦地说:“快点,真的不想知道吗?以后可不见得有我这么好心的时候。”

    沉默了一阵子后,凌辰南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声说:“好吧,那就从最开始说起。”

    凌辰南:“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要解决沈寅川,对吧。”

    白晟坦然地点了点头:“算是吧,虽然关于我失眠和神经衰弱的部分都是真实的,但最初的确是想要通过你……其实当时调查了不止你一个人,后面的发展也并不是完全按照我所设想的流程来的,不过……整体来说还算是有惊无险。”

    凌辰南被他云淡风轻的说辞气得不轻,简直不知从何问起:“所以说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是这个意思吗?”

    白晟说:“理论上是这样,最开始本来想要选择的是同理心比较旺盛的女性医师的,不过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抱着要和心理医生谈恋爱的心态来的,要说就怪医生太温柔,把我都引诱进去了。”

    凌辰南推开他靠过来的肩膀,按着太阳穴头痛地问:“所以你最开始那几周是什么意思呢?假装自己是施暴者而不是普通的受害者,只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那么之后……你又为什么故意让我看到你调查我的证据呢,”他脑中全是问题:“还有奶糖,他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呢?”

    白晟被推开也不恼,靠在沙发垫上翘起腿,轻笑了一声说:“谁让你防备心那么重,我每次只要稍稍前进一点你就会飞快地退回到线后面了,一点越界的事情也不肯做,所以我当时就想,如果只是这样不痛不痒地和你相处,以一周一次的频率,要什么时候才能把关系推进到下一步啊,你不肯相信我,不对我产生强烈的反移情和责任感,我就永远不能有效地影响你,而且那时候沈寅川通过监狱想要把我申请成他的狱外联系名单,搞得我也很焦躁,于是决定尝试一剂猛药——一定要足够私人、足够激烈、足够偏执,才能触碰到你的真实情感,这也是我耐心关注了医生这么久才总结出来的结论哦。”

    “至于奶糖嘛,那到不是计划之中的步骤,谁让你当时快要跑掉了,单纯作为白晟已经要留不住你,害我只能临时搞了这么一个角色出来。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太突然了,我为了不露馅所以都没敢说话。”

    凌辰南回忆了一下,的确,到现在奶糖出现的两次都是自己产生退缩意图的时间点——刚刚下定决心要和对方保持距离,奶糖就会出现、粘着自己叫自己就心软。而在那之后,不管是在自己面前亦或是陆柏舟面前,奶糖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身为奶糖的时候还真是不错啊,可以对所欲为地跟医生撒娇呢,”白晟感叹道:“可惜为了谨慎起见不要露出马脚,都忍着没有再用这个身份呢。”

    很多细节都这样串联了起来,比如白晟本人其实对痛感也挺迟钝,被热水烫到可以眉头不皱,而本应毫无痛觉的奶糖被剪刀冰到却会下意识地抖一下。凌辰南期盼对方只是蜂鸟还是什么人格假扮来捉弄自己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叹出一口浊气,颓然自语:“居然真的一步一步踏入了这个圈套,我居然,真的还是害了沈寅川吗……”

    白晟忽然愤怒起来,他凶狠的样子很像蜂鸟,语调尖利地大声说:“那人渣是罪有应得!你自己和他接触过的还要来说这种话吗!其他事情也就罢了,他对我做的那些事哪件不是真的?我这么久以来被他跟踪欺骗,被他折磨囚禁,还差点被他弄死,之后还要生活在药物依赖和副作用下,我经历的这些痛苦和折磨难道不是真实的吗!”

    凌辰南也火大了起来,说:“难道你不是吗!你跟踪我骗我,你和他有什么区别!”

    白晟被他这样吼回来,也突然愣住了。凌辰南气急反笑:“好,就算沈寅川是罪有应得,他现在已经得到了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惩罚,而且这些事都是我一手犯下的,你借刀杀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耍我也该耍够了吗?那我今天回家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还在这里,不应该给我走得远远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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