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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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黛见新帝意味不明斜了许意晴一眼,心下一沉,忙用力按住许意晴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再往下说。
她已经帮了自己个大忙,不能因为自己和大哥哥的事言语得罪皇帝。
“臣女长兄一向尽忠职守,对大渊对陛下从无二心。”
云黛再次跪下,身子低低伏在地上恳求,泪水沿着颊边滴落在地砖之上,“还请陛下三思……”
许意晴也跪在一旁求情。
新帝垂下黑眸,盯着身前之人,午后的阳光从敞开的窗牖照在他冷硬的面庞,明暗交错的阴影叫人看不透他此时的想法。
良久,他道,“朕细想了想,饶他一命也未尝不可。不过朕有个要求——”
云黛忙抬头,纤浓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什么要求?”
新帝凝视着她,目光怜悯又无奈,“他领兵出征是为私情,一个有软肋的将军,难免会被敌人再次利用。自古忠孝两难全,孝字尚且靠后,何况所谓的男女之情,自然更加不能成为他的软肋。要留他一命也行,不过你得替他去死。”
“如此这般,你可愿意?”
大殿内霎时静可闻针,宫人们把头低了更低,许意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仿佛头一次认识他。
等回过神来,许意晴急急道,“陛下,你这未免强人所难,而且这和云黛有什么关系,她是无辜的。对了,她还是乌孙的公主,她若是命丧于此,咱们也不好与乌孙交代啊……不行,这绝对不行!”
她说着,扭头见到云黛目光呆滞、若有所思的模样,顿时更慌了,连忙抓着她的胳膊晃,“云黛你清醒点,可千万别犯糊涂。”
新帝抚了抚下颌,轻声道,“表妹说得对,这法子不妥。孝义还是乌孙公主,是朕糊涂了,那还是叫谢恒之赴死罢。”
“我答应!”
云黛猛地抬眼看向他,清亮的眼眸里带着心意已决的坚定,毫无惧色,“陛下,我愿一命抵一命。”
许意晴惊叫,“你疯了?!”
“他既能为我犯险,我也能为他舍身。”
云黛只觉浑身上下有种前所未有过的勇气,还有一种深深的释然,这么久压抑在心头的焦虑和担忧总算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对她来说,这解决的办法虽残忍却也不是那般无理——
一命抵一命,很公平。
她本来就欠国公府、欠大哥哥许多,若不是国公府抚养她,她或许早就被秦州那群虎狼亲戚磋磨不成人样,若不是大哥哥几次三番救她出水火,她早在渭河里喂了鱼,在山林间被毒蛇咬,或是落入五皇子手里清白尽毁。
“从前臣女便觉得恩情似海,此生难报,如今陛下给了臣女一个报恩的机会,臣女感激不尽,只愿陛下能说话算数,取了我的性命,就再不会伤害他。至于乌孙那边,陛下无需顾虑,只需给臣女笔墨纸砚,臣女手书一封,自愿抵命,我舅父他们会明白这是我的选择。”
新帝试图从眼前这张娇嫩灼艳的脸庞寻到一丝犹豫之色,逡巡一番,却是无果。
少女眼神清澈,如山涧溪流,又如河底磐石,坚韧不移。
竟是真愿意为心上人而死。
“来人呐。”
“是,陛下有何吩咐?”
新帝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漫不经心道,“取纸笔,另备一壶毒酒。”
红袍太监躬身,“是。”
许意晴脸色变了,看这架势,皇帝是认真的?!
“云黛,你疯了不成,你怎么这么鲁莽!我不是与你说了,万事以自己为先,你怎么把自己搭进去了!你快点反悔,咱们再想办法。”见云黛毫无反应,她气得眼圈通红,“若是知道带你入宫,是带你送命,我就不该答应你!”
说着,她赶紧走到新帝身旁,百般哀求。
可新帝恍若未闻,不言不语地等着宦官端来笔墨纸砚和毒酒。
纸笔紫宸宫里就有,不一会儿就端了过来。
新帝指着一旁的案几,轻飘飘道,“毒酒还得去尚药局取药,你先在这写遗书,等你写好了,药也差不多来了。”
云黛起身,“多谢陛下。”
新帝也没干坐着,掸了掸袍袖,踱步到外头透透气。
许意晴先是跟上去继续说请,显然无果,又折返回来,劝说云黛改变主意。
云黛手持狼毫写遗书,朝许意晴轻笑了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已经想好了。他既能为我不顾生死,我亦然如此。”
许意晴气急败坏跺着脚,“你糊涂!”
云黛望着她,半晌,轻声道,“若你以后遇到真心所爱之人,你或许能明白我了。当然,你可不要像我这般婚事多舛,意晴,我希望你平安顺遂,和你的心上人无忧无虑,白头偕老。”
许意晴怔了一怔,眸中浮现一丝迷茫。
真心所爱之人?
可从小几个哥哥都跟她说,夫妻本为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母亲也教导她,得不到未来夫君的心也不要紧,自己把日子过好过顺当最重要,若过不下去,直接和离回娘家来,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为了一个男人付出生命?这怎么可能呢!
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己会为一个男人不惜生命的场景,这简直太离谱了,绝不会发生她的身上!
许意晴面色颓然地坐在一旁,静静发着呆。
不知多久,云黛将写好的书信递给她,唇边扯出一抹苦笑,“没想到陛下这般心急取我性命,我都没法和家里人好好告个别。还劳烦你将这封信带去如意客栈,转交给我兄长沈元韶……”
她絮絮与许意晴交代着遗言。
许意晴听着听着就盈满了泪水,尤其当新帝和捧着毒酒的太监一前一后过来时,一句“昏君”卡在嗓子眼险些脱口而出。
她是真的想骂自己这个当了皇帝就翻脸不认人的表兄啊!
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她今日算是开了眼!
红袍宦官捧着黄花梨木的托盘,走到云黛面前,“孝义郡主,您请吧。”
云黛伸手接过那那青瓷酒杯,低头看了眼那澄澈的酒水,又望向施施然落座的新帝,“陛下,臣女还有个不情之请。”
新帝清清冷冷看她一眼,“说。”
“临死前,臣女想见谢伯缙一面。”
“……”
见新帝沉默,许意晴再看不下去,忙道,“陛下,她都舍了一条命了,让他们见上一面,也不算太过分吧!”
新帝慢悠悠乜向许意晴,见她那一脸嫉恶如仇,快要按捺不住的跳脚模样,压了压眉,淡声道,“也罢,朕也不是什么恶人。”
“毒酒下肚,半个时辰后毒发。朕就允你见他一面,不过得喝了毒酒,才能进刑部大门,你可愿意。”
“愿意。”云黛应下。
“你倒是干脆。”新帝若有若无笑了下,朝那红袍太监挥了下手,“下去安排吧。”
***
出了紫宸宫,云黛便与许意晴分开。
她被蒙了眼睛,上了一顶软轿,软轿晃晃悠悠,眼前模模糊糊,什么都瞧不见时,只能听声辨位。
周遭喧闹时,她知道她出了皇宫,可这喧闹没持续多久,又安静下来,她想或许是到了刑部。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轿子总算停了下来,轿帘一掀开,一阵潮湿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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