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之所至,思念也至-《终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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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爱情是伴随着思念一并到来的……

    曾雨觉得韩爸爸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悲伤不已,连夜跟曾妈妈一同回乡下奔丧去了。曾妈妈临行前匆匆嘱咐曾雨,要求曾雨一定要跟着韩孟语一起去乡下吊唁韩大伯。

    不止韩爸爸悲伤,韩孟语似乎也很悲伤,他虽然不说什么,可是曾雨看得出来,他静默极了。很多时候,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偶尔曾雨唤他一声,他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眸中一片暗沉,是还来不及掩饰的悲伤。

    曾雨从来没见过他悲伤,他从不惹他父亲生气,也不与任何人发生争执,所有的人都夸他好,她一直以为他没有什么可悲伤的,她也不知道他是否会烦恼。看到他郁郁寡欢的模样,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是便默默地承担起家里的所有家务,替他做好饭,吃了后不再要求他洗碗,主动倒垃圾,替他将洗衣机中洗好而忘了晒的衣物晒好。

    他多数时候都待在书房里,拿着书或材料放在面前,一摆就是好半天,于是曾雨常常借机到书房去打扫卫生,看看他在干什么。

    曾雨不了解韩孟语跟他大伯之间的感情,她对韩家的亲戚都不了解,可以说长久以来,她都不认为韩家的亲戚是她的亲戚,所以家里有的时候来客人,她只是听妈妈的指点跟客人打声招呼,就不予理会了。

    韩孟语的大伯曾雨是有印象的,他通常会在逢年过节或韩爸爸、韩孟语生日时,从乡下扛很多的蔬菜瓜果来,一大袋一大袋的,都是当季盛产的时令果蔬,值不了几个钱。曾雨有的时候看到他大汗淋漓地扛着那么多东西来,甚至替他计算着他来回所要花的车费,那些车费用来买他送的果蔬已绰绰有余了,只是韩大伯每次都咧着嘴笑道:“自家种的蔬菜比外面买的要好,都没喷过农药,吃得可放心了。”

    这就是韩大伯留给曾雨的全部印象,韩爸爸知道曾雨之前是排斥这个组合家庭的,所以韩家的一些亲戚走动,就也没有拉曾雨一同前往,怕她不高兴。所以可以说,曾雨从没有去过韩孟语的老家,更不知道韩孟语跟这些大伯叔叔们之间有着怎样的情谊,只是这次韩大伯去世了,曾雨才恍然发现,韩孟语原来是一个很眷顾家乡亲人的人。

    曾雨拎着半湿的拖把进入书房时,韩孟语站在书房的窗户旁发呆,窗户对着菜园,菜园里有一两畦修整得很整齐的菜地,韩孟语看着那些长势良好的植物,定定出神。曾雨猜度,这会儿他还在睹物思人。

    曾雨一边装模作样地慢慢拖着地板,一边偷偷地打量着倚窗沉思的韩孟语,曾雨很恶搞地将他与电视里的某文艺情节联想到一块,顺便又在心里叨念了那首长相思,一寸相思一寸灰,他若此刻在思念他所深爱的女子的话,那将会是多么文艺、多么唯美的画面啊!

    胡思乱想一番后,曾雨又觉得自己忒不厚道,明明他心里指不定如何哀伤呢,她还在胡乱度测,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鄙视至极!

    太不厚道了!太不厚道了!曾雨摇了摇脑袋,将脑袋里不正常的思绪打散掉,忽然感觉到身子一紧,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拢进了一个怀抱里。

    “你来来回回很多趟了。”

    曾雨不习惯被人拥抱在怀里,一时间僵着不知该做何反应。她用力掰了掰他的手臂,却未动丝毫,突然感觉到他索性将下巴磕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更是僵硬得连头都不敢偏一下了。于是两人一时都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看着余晖点点沉下,半边天空流动着似被火烧过的云朵,时光像定格了般,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拖曳得如同一幅写意画。

    良久后,曾雨身后的人不再将下巴磕在她的肩上,转而将额头靠在她的肩上,她觉得奇怪,转头想去看,拥着她的人却紧了紧手臂,不愿让她看。很久后,她才从慢慢沁到肩上的湿意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一直到暮色深沉,万家灯火,曾雨觉得她快要僵硬了,他才放开了她。

    “你跟我一起去吊唁我伯父,好不好?”

    曾雨去看他的面庞,借着窗外的光线,看不怎么清楚,她缓缓点头,感觉到他的手指穿过她五指的空隙,轻轻握住。她正想低头看时,突然感觉额间一湿,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额上,她又是一僵,却未推开。

    虽然她未想好要给他答复,可是他正悲伤不是吗?她也不反感不是吗?

    两人隔天向单位请了假,考虑到乡下的路况不好,而韩孟语的车子底盘太低,两人到了汽车客运站买了去乡下的车票,搭着陈旧没有空调的公共汽车奔丧去了。

    一路上,韩孟语都没有说话,曾雨有一点点晕车,上车后不久就闭上眼睛晕晕沉沉地睡去,中间被颠簸得醒了过来,就见韩孟语一只手的手肘支在汽车的玻璃窗户框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他一直未睡,眼睛盯着窗外跳跃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发现她醒了,他偏过头问她:“你晕吗?”

    晕车的人最怕别人问晕不晕,他问的时候,汽车刚好一个大的颠簸,曾雨突然就晕眩得整张脸都白了,慌忙又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握住她手的力量紧了紧后又松开,然后他的胳膊穿过她的后颈,拥住她的肩,轻轻用力,就让她靠上他的肩。她起初不适应,僵硬地靠着,感觉他拥自己的那只手抚在她的头上,轻捂在她的耳边,就好像小时候爸爸的手抚在她的头上一样,便突然觉得很安心,不知不觉放松后,再次让自己沉入睡眠中。

    自下车开始,他们的关系又恢复到兄妹关系。

    曾雨觉得连她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更不用说父母了,要是他们知道会有多么难以接受,所以,在她还不能很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时,她不希望被父母知道,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韩孟语因为大伯的事情,认为现在不是一个公开的好时机,于是也默默忍受着曾雨在人前对他生疏淡漠的态度。

    大伯的棺木置放在乡下韩家祠堂的堂屋里,韩孟语跟曾雨一到,就按乡下的习俗先去灵前进行参拜。曾雨看到桌上供着韩大伯的照片,照片中的韩大伯仍然笑得憨厚,她不由得鼻子有些酸涩,扭头看韩孟语,韩孟语的眼睛紧盯着照片里的韩大伯,唇抿得紧紧的,每拜一下,动作都僵硬而克制,她不由得在心里替他难过。

    曾雨觉得韩孟语跟韩大伯肯定有不一般的感情,或许曾经发生过什么,否则一个很憨厚、很朴实的亲人离世,还不足以让韩孟语在心里难过成这般。

    曾妈妈在帮忙做丧服,见他们来了,扯着他们到了某间小房里,从一大堆的丧服里挑了两套,让两人披上,曾雨和韩孟语披上孝服出去时,韩孟语被一些叔叔叫住,他闻言迈腿就朝那些叔叔们走去,曾雨无所事事,就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

    这些叔伯们显然已经过了最初悲伤的情绪,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谈论着什么,韩孟语一过去,某个叔叔就递了一条农村随处可见的双人长板凳过来,让韩孟语和曾雨坐。

    曾雨四顾,没有发现韩爸爸,她记得韩爸爸当初来奔丧时十分悲伤,她有些担心,正想去找寻时,忽听得某个叔叔问韩孟语道:“孟语呀,你第一次带媳妇回来啊,你大伯当初最疼你,到死的时候还想着你什么时候结婚呢。”

    曾雨拧着眉头,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韩孟语,媳妇?

    旁边另外一个人突然笑了起来,笑话着刚说话的那个叔叔道:“建国啊,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这哪儿是孟语媳妇啊?根本就是雪花她女儿,孟语他妹妹。”

    曾雨的脸唰地红了,怯生生地看着那个说错话的叔叔尴尬地自责,赶紧摆着手冲他说没关系。

    跟韩孟语支吾了一声,说去看看韩爸爸,曾雨便一溜烟地跑开了。

    韩孟语看着她跑开的身影,稍稍失神,旁边一个叔叔又问了什么,他才转过头去,跟他们交谈起来。

    丧事期间,曾雨一直跟着妈妈忙这忙那的,那些婶娘伯母总是揪着一件事儿就把曾雨夸上一番,说她十分乖巧、能干。她知道她们都是好心地对她表达关爱之情,自己也乐意跟她们亲近,帮她们一些力所能及的忙,比如剥鸡蛋、切笋子、缝丧服、做小白花。

    婶娘伯母一堆女人围在一起干活时,就喜欢讲一些八卦打发无聊,说着说着,总会说到曾雨身上,打听她的一切情况。曾妈妈也极喜欢跟众伯母们说自己家女儿的事,一说到婚配问题,就像关不住闸的水,滔滔不绝,几个伯母于是替曾妈妈着急了,个个都在思索着有没有认识适合的小伙子来配曾雨。

    每每这个时候,曾雨就很窘,一言不发,逮个什么借口就逃了出去。

    某次从八卦圈里跑出来时,她碰见了韩孟语,韩孟语看她一脸懊丧的模样,问她要不要到处看看,她正愁着不知道去哪儿,欣然同意,跟在韩孟语身后,在这个小村庄四处转转。

    他们一起走在田埂上,韩孟语说:“这个村子已经变了很多了,以前都是土砖瓦房,现在因为新农村建设,家家户户都建了新房子,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你在这里生活过吗?”曾雨小心地注意着脚下,脚下的田埂细长绵软,她走得不习惯,身体一直摇摇晃晃。

    “我在这里生活到五岁,十岁的时候逃学回到了这里。”看到曾雨晃得厉害,他伸出一只手,示意她牵住,她环顾周围,不远处的溪边,有几个大婶在洗衣服,还有几个小孩拿着钓竿蹲在某处钓青蛙,于是她对韩孟语摇摇头,继续小心前行。

    行至某个池塘边,他们就坐在柳荫下的堤坝上,曾雨问:“你怎么会逃学呢?”

    他在她眼里就是品学兼优的典范,她认为他应当从幼儿园时就是成绩拔尖,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会啊,我不但逃学,还打架,十二岁的时候差点进了少管所。”

    曾雨惊愕当场,他啊,法官啊,差一点进少管所……

    韩孟语冲曾雨一笑,指着眼前的这口池塘道:“我差点将我堂哥溺死在这里。”

    曾雨觉得自己失语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发声,只能难以置信地望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人。

    她与他啊,相处十年,他的十层里她只了解了一层,还有九层啊,她得花多长的时间才能全部了解到?

    “我堂哥在医院里被抢救了过来,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休学了一年。他浑身上下被我打得没一处好的,手脚都骨折了,肋骨断了三根,只剩一口气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当时真的想杀了他,他都被我打成那样了,我还不死心地想溺死他。”韩孟语说得平淡无波,根本不像在说自己的事情。曾雨仍旧惊诧得无语,一直无法想象温文儒雅的韩孟语在小时候竟然那么暴力和极端。

    “我大伯从池塘里把我们捞了上去,当时我堂哥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气,我那时候像疯了一样,谁都不认,任谁都拦不住我,我大伯竟在那个时候不管已经奄奄一息的堂兄,就一直抱着我,直直到我再也没有力气了。”韩孟语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着不知道在看哪里,曾雨又想起了每次因送瓜果而大汗淋漓的大伯,他不顾自己儿子的生死,却顾及着韩孟语,他那样的偏爱,应当是所有为人父母的人都无法理解的吧。

    “没满十四岁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但是行为若导致严重后果或者年龄已经接近十四岁,是会被政府收容管教的,当时派出所的教导员说如果我认错,就给我一个机会,如果死不认错,就把我送到少管所去,我当时死不认错,拒绝任何人的教化,我爸往死里打我,我都不肯认错,后来警察真的把我带走了。”

    曾雨倒吸了一口气,感觉像在听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她绝对无法和眼前人联想至一块。

    “你是怎么出来的呢?”曾雨急道。他认错了?派出所也不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吧?

    “我大伯将家里的两头母猪和唯一的一头牛卖了,一半的钱用来给我堂哥治疗,一半用来来回跑着的路费、食宿还有求人。我大伯在派出所求了整整三天,又把我堂哥从医院拉出来强迫他说不追究,这事才算结束。”

    那个大伯啊!那个大伯啊!曾雨突然有点想流泪了,于是使劲儿眨了眨眼,继续听他说。

    “当时我大伯母因为这事,要跟我大伯离婚,一直等到我堂哥上高中了,他们才结束分房睡的情况。那年我十四岁,考上了省第一高中,而因为受伤休学一年的堂哥那年考的是一所三流高中。我伯父却比我爸还高兴,那个暑假,他把他们家地里种出来的最好的东西都搬到我家来了,他当时对我说,他就想把最好的都给我。”

    曾雨越听越难过,她听得出他的悲伤,这些话恐怕是骄傲的他从未对任何人言及的。原来没有人是一帆风顺、十全十美的,她心中那个零缺点、无缺陷的韩孟语,也曾有过那样的污点啊。但是他现在娓娓而谈过往,并没有在他的心里留下阴影,她看着他现在已经棱角分明的脸,知道他的那些过往仅是促使他成长成熟的一个过程。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不愿让人触及的秘密,他的秘密虽然曾经是那么不堪,却在让她知晓后,对他更多了一份亲昵。他从那个高不可攀的男神,变成了这个踏踏实实坐在她身边的有血有肉的男人。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静静地陪他坐在一旁,听他将心中的悲伤全部发泄出来,如果这是他的忏悔或告解,她愿意成为那个为他分担心中罪责的人。

    曾雨很想问他,那个时候因为什么会让他那么叛逆暴力?可是她不敢问,能让他狂暴失控至那种程度,定是发生了什么曾狠狠伤过他的心的事情,他不跟她说,她也不敢问及,生怕让悲伤的他又悲伤。

    而曾雨想知道的那个原因,在隔天下午便了解了眉目。

    曾雨听着小婶提及十五年前的八卦,惊得手里的菜叶子都被小河里的水给漂走了。

    曾雨从没想过,韩孟语曾是那么脆弱的一个人,他所有的脆弱都是因为他的母亲。

    小婶并没有说他的母亲为什么会离开,但是曾雨知道韩孟语十二岁时那次惊天动地的疯狂事件定是与他母亲的离开有关,因为小婶说韩孟语十二岁那年,他的父母离婚了。

    十二岁,他的十二岁在曾雨的心里是多么敏感啊,曾雨的父母在她十岁时离婚。她十二岁时,第一次见到韩孟语,进到他的家里,与他一起生活,人家说,本命年不是大喜,便是大悲,他的本命年,是大悲的,而她的本命年,从当年来看也是悲的,可是从现在看来却又是喜的。

    曾雨敛下眼眸,看着清澈的河里波光荡漾,心里百感交集。她从未想过,终有一天她会承认与韩孟语成为一家人是一件好事。

    她扭头看向堂屋方向,一眼就看到高大的他身板笔挺地鹤立在一群叔伯间,他正在跟某叔叔商量着什么,突然扭转了一下身体,向她的方向看了看。她一阵心跳加速,赶紧扭过头继续洗菜,心想着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定是不知道她在看他。

    所谓心有灵犀那种事情,之前从未有过,未必捅破某层窗户纸时就突然有了。

    曾雨从前排斥韩家时,从没打听过韩家的事,如今想要知道了,却不敢向妈妈打听了,生怕妈妈起疑心。于是她只得成天竖起耳朵,从韩孟语的叔伯婶娘那里,听一些过往的事情,再将它们整合一下。即便如此,她只是知道韩孟语的叛逆,隐约跟他的生母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不知道他的生母究竟做了什么,会让他受到了那么深的伤害,让他那般无法容忍。

    韩孟语常常很忙,不但很多丧葬事务要他去处理,村子里的一些村民也常常拉着他问这问那,说村子正筹划修路啊,能否拉些赞助;说与隔壁村子有土地纠纷啊,如果打官司的话,能不能打赢啊;说哪家男人打老婆不养父母,可不可以抓起来呀……

    晚上,韩孟语还要守灵,一守一整夜,曾雨不好陪着他守,但怕他无聊,偶尔给他发信息。她发信息时,还得避讳着妈妈,偷偷缩在被窝里发。她有时一整天都没有跟他说话的机会,就只远远地看他忙碌,看多了,他似乎就跟她有了心灵感应,每每总能准确地捕捉到她的视线,那种灵犀的征兆,便越来越明显地体现在两人身上。

    韩大伯出殡那天,韩孟语按乡下的风俗戴着竹子编扎的孝冠,穿着草鞋,跟在他堂哥身后,以孝子身份,送韩大伯下葬。

    自从那天韩孟语说了他与他堂哥之间的事情后,曾雨总是时不时地偷偷观察着他的堂哥,他的堂哥已娶妻生子,在村里当了一个村官,与他的生活过得天差地别,可是他的堂哥对他似乎并没有隔阂,两人相处得很和谐。曾雨想象不出,他的堂哥在他十二岁时做了什么,而招致他对他堂哥恨之入骨。

    曾雨和妈妈搀着韩爸爸爬山,韩爸爸仅几天就伤心得头发白了一半,上山的路上,也不顾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哭了一路,哭得曾雨心里一阵酸过一阵,直到韩大伯下葬,入土为安,韩爸爸终于歇了一口气。本次的丧事,据说所有的开支都由韩孟语一人包揽,筋疲力尽的韩爸爸让韩孟语处理好办丧事的账务事宜,便决定与曾妈妈和曾雨先行搭车返回了。

    韩孟语将他们送至公车站,替他们买好车票,又准备了水和食物,最后给曾雨塞了几片晕车贴。临行时,趁曾妈韩爸不注意,他捏了捏曾雨的手,道:“你帮我多照顾一下老人。”

    曾雨点头,嗯了一声。

    他欲言又止,最终在曾雨要上车时,匆匆附在她耳边道:“自己也要多注意。”

    曾雨耳根一红,胡乱地点点头,就跟在父母身后上了车,上了车她也不敢再去瞧他。一直到车子启动,她才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他在路边冲他们招手,她一瞥他,他就飞快地对上了她的视线,于是她一慌,忙去看前排的父母,脸颊发烫,车窗外吹进来的风,都吹不散那份热度。

    曾雨觉得她是彻底喜欢上他了,她上班时在想他,吃饭时在想他,洗碗时在想他,丢垃圾时也会想起他,玩电脑游戏时还在想他,连睡觉都梦见了他。一天而已,却漫长得像过了二百四十个小时,一日不见,便觉得如隔三秋,这不是喜欢上他,那又是什么?

    有嘉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欲狂。

    曾雨之前已加回了韩孟语的那个微信号,潜入韩孟语的微信朋友圈,偷偷探询他的一切。曾雨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她也做这种事情了。她似乎突然间对他的一切都感兴趣了,想知道他的爱好,想了解他的思想,想看他在朋友圈里写的那些深奥难懂的法学理论,想看他对时事社会的评价建议,那些她平时瞄都不会瞄一眼的东西,现在字字如珠玑般被她宝贝着,她觉得自己真的魔障了、疯狂了!

    可是早上起来时,曾雨告诉自己,自己那样的状况太危险了!

    曾雨趁上班空闲时,列了一个表,白纸的中间画了一条直线,左边列好处一二三四点,右边列后果一二三四点,然后她开始仔细思索,想到韩孟语的本身能力,在左边第一点上写着“他很优秀”,想着现在的家庭状况,她在右边第一点写着“道德伦常”,最终,左边的写着如下几点:“他很优秀”“对我很好”“衣食无忧”“隐忍有担当”“没有购房购车压力”“不会有婆媳问题”……另一边写着:“道德伦常”“父母难容”“一祺会介怀”“对双方人格风评有影响”“有损他的职业形象”“如有矛盾会影响父母感情”……

    扯平了……

    曾雨绞尽脑汁后,十分泄气地再也想不出好与不好来,心里的拉锯战在左右观点一条条列出来后,越发痛苦,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最终她迟疑地拿着笔,用小于以上字体的字迹,在左边加写了一条“我喜欢他”!

    刚写完,田小七就扑过来偷看她在写什么,她吓得将纸一折,快速藏进了包里,两人嬉闹一番,时间已临近下班。她瞅着时钟,时间一到,拎着包包就开溜了,身后田小七还在追问她溜那么快是不是有约会,她笑而不答,加快脚步走向公交车站。

    她的约会,就是回家。她猜测着,他是否已经回到家了。

    韩孟语确实已经回来了,曾雨低着头往包里放钥匙,在上楼的转角处撞上了他,撞得还不轻,手里的东西哗啦啦散了一地。曾雨抬头看他,他虽然有疲劳之色,可是眼睛炯炯有神,蹲下来帮她拣拾地上散落的物什时,问她:“你想什么呢?想得跟火箭头似的乱窜。”

    她不能告诉他自己在想什么啊,她从进家门口起,全副心神都在留意着家里的动静,猜测着他是否已经到家。她看到门口玄关处他换下的鞋子时,心就扑通扑通狂乱不已,本想先上楼修整一下自己一整天下来蓬头垢面的模样,谁知道偏偏在这里就撞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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